小女年方有七,从幼儿园入学伊始,便持之以恒对学业表现出深恶痛绝。对于老师和家长的各种“利诱”总是轻蔑地嗤之以鼻,并多次砥锋挺锷一脸奈我何的嚣张和无谓。本想严厉批评教育一下,她还先委屈地呜咽啜泣。我举在半空的手只好轻轻放下,任其自我陶醉到号啕大哭。哄之,更哭;走之,追哭;无视之,竟破涕为笑。谁说的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这分明是我的大克星嘛!吾妻叹曰:家有小怪兽。
别人家的周末是其乐融融,而“小怪兽”在家的周末,是我最大的噩梦。本想借着周末好好睡个懒觉,但每次都被“小怪兽”骑身拔须惊醒于晨光熹微之时。在此沉痛的教训之后,我睡觉前总是要剃光本已稀少的胡须。但“小怪兽”的高招不断,竟多次学着家里的小花猫一样,蜷缩在我的被窝,舔舐我的脸。不一样的是,猫的舌头带倒刺,她的舌头是柔软光滑的。自打有了“小怪兽”以后,我的清晨,再无懒觉。在我睡意全无之时,“小怪兽”突然又把角色切换成了一位久经风霜的老者,嘶哑着声音喊我是小屁孩要好好学习、起来做饭云云。欲斥之,竟又被那一脸认真又满口胡言的样子惹得发笑。
对于“小怪兽”的调皮捣蛋,我和妻子曾“密谋”了多次,终究无计可施,任时间这剂药去慢慢调养吧,日子就在这“困兽犹斗”的境遇中慢慢熬呗。尤其在这酷热而又漫长的暑假,“小怪兽”更是如“猛兽”出笼,家里常常是翻箱倒柜、杂乱无章。无奈,只好重拾“旧山河”等待她的“铁蹄”再次“践踏”。那些曾经漂亮的、可爱的、端庄的……各种各样的玩具,都在这个暑假里被折腾得残缺不堪。而“小怪兽”则像个胜利者似的,坐在一堆玩具中笑。
一日,我躺在床上休息,客厅传来“哐当”一声。我已经习惯了各种物品的破碎声,并不诧异。我知道紧接着就是“小怪兽”的笑声了,因为这是个恒久的习惯——一位胜利者拥有的得意。但这次却在我大脑平静地处理外界的异响干扰时,却异常地接收到不一样的信号——“小怪兽”嚎啕的哭声。我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冲了出去。原来,我小时候的相框碎了。看到她安然无恙,我又归于平静。她却不依不饶,我说碎了爸爸重新买一个。没想到的是,她指着我的照片说“爸爸你小时候真丑啊,我妈妈说我长得像你。”哭声更甚!
在朋友的建议之下,我决定给“小怪兽”报个课外培训班。但这也是个难题。以“小怪兽”淘气的脾性,我很难决定选择哪个她能适应或者所适应她的培训班。我告诉她,你自己选择吧。我知道把这个大人都觉得头疼的问题,扔给一个几岁的孩子,实在是为难她了。她很快给了我答案:拯救地球。先不说这个题目有些大,也没有这个学科呀。但想转换成她所明白的稚语,又不好解释。只好,选择了一个与之相近的课程——跆拳道。本想着她可能不会接受这份苦累,抱着试试看的心境去试课。却没想到,她很快得进入了角色,每一个动作都迅速得心应手,大跌我的眼镜。那时,她像个长大的孩子,像一位屹立沙场的战士。我竟热泪盈眶。
在此后,“小怪兽”便以战士的形象在我心中屹立。即使她依然在家翻箱倒柜,依然恶意搅扰我的美梦。但作为一个父亲,我能从细碎的时光中,捕捉到孩子成长的踪迹。而这关于孩子叠加的记忆,何尝不是我的时光宝藏。
窗外,细雨轻敲着窗棂,远眺,整个小城朦胧在这初秋的烟雨中。妻子已去接孩子放学,那撑伞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把岁月揉进细碎的软语里,脚下那一串长长的路,落了一地长长的惦念。盼君归!(炼铁厂 雷兴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