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家门口的那口老井被掩埋,十里八村再也没有一口老井了。
封井的那天,正好我在,老井的四周围满了人,却出奇的安静,像是在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送行。几位七、八十岁的老大爷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静静地看着掩埋老井,仿佛掩埋的不仅是老井,还有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根。身为村主任的二伯做了最后的盖土“仪式”,随着一车混凝土倒下、抹平,老井正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一口老井就是一段悠长的岁月。听村里的老人讲,老井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春夏秋冬、岁月交替,它一直就在那里,默默地见证村民们的悲欢与离合、苦难与幸福,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最终完成了它的使命。
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老井边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老井很深,炎热的夏日里井口悠悠冒出丝丝凉气,加上不时有人打水,冰凉的井水使井房里比外面凉快许多。老人们爱在井边下棋、打牌,孩子们也爱在井边玩耍、嬉戏,就连从地里回来的村民也爱端着一大碗面条,蹲在井房的墙角,边大口吃着面条边聊着闲传,热闹非凡。
许多年已没再喝过老井水了,我也只能从残存的记忆里找寻那种味道。十来岁的我们虽然都是小孩,但打井水我们已经能够自食其力。玩累了、渴了,几个小伙伴合伙摇动辘轳,随着铁链和辘轳“嘎吱嘎吱”的响声,一桶清凉的井水慢慢露出井口。几人再次合力把水倒入饮水槽中,争抢着舀起一瓢,咕咚下肚,清冽、甘甜、舒畅,解渴又解热。那种味道,直至现在仍让人回味无穷。喝饱后,再扑哧洗把脸,经过井水的“洗礼”,全身冰凉、清爽。
夏天里,井水泡过的西瓜是孩子们最好的零食,咬上一口,冰凉、沙甜,仿佛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小孩子一次也能吃上两三瓣。每年一到夏天,经常有人在饮水槽中冰镇西瓜,用井水泡过的冰镇西瓜使我们一次次经受不住“诱惑”,待大人走后,在小伙伴们互相怂恿和鼓励下,我们这群“偷瓜贼”成了惯犯,虽然甜了嘴巴,可却苦了屁股,但仍不长记性,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人津津乐道。
随着慢慢长大,村子周围陆陆续续建了厂房,老井的水就慢慢变了味,变得不再甘甜,甚至后来还带点臭味了,人们也就不再打井水饮用了。不知道是乡亲们忙碌了还是井房也变臭了,以前热闹的井房里人们不再聚堆了,唯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隔三差五去坐坐,井房变得越来越冷清了。
直至前几年,有人突然发现老井干枯了,井里再也提不上一桶水来,就连井房的木门上也被套上了一把锁。透过窗户,井房里断垣残壁,以前光滑的石墩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饮水槽上布满苔藓,生锈的铁链,腐朽的辘轳几近倒塌。
老井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失去了以前的灵气,像被抽走了灵魂!随着老井被掩埋,童年那段儿时的记忆也将随老井被尘封。(炼铁厂 吉亚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