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成了一种回忆,当父亲的位置占据心房最重要的位置,我们才会感受到父爱深沉。——谨以此文致我渐行渐远的父亲
是秋的冷,让人感到薄凉,对父亲的思念更加浓烈,于是我特地回了一趟老家祭奠父亲,看望母亲。睹物思人推开二层楼房的中门,最先跃入我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排大小不一的锯弓和房子中间那一台弟弟一直舍不得送人的电锯。那些锯弓和电锯是父亲的“吃饭碗”,记载着我家里“人世间”。
据大伯讲,父亲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孝顺、最乖巧的孩子,很会读书,可父亲15岁那年,因爷爷是右派成分下乡改造,奶奶带着父亲和姑姑回到老家农村,正上初中的父亲也逼迫缀学,回家从事农活;在农村,没有手艺就只能在田地里埋头劳作一辈子,在“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的观念倡导下,奶奶让父亲一边劳动,一边去拜邻家的杨师傅学木匠。
于是,我的父亲就成了木匠。父亲边学木匠,边购置工具,在很短时间父亲就置办了开山(斧头)、锯弓、角尺、刨子、锤子、凿子、木锉、墨斗等基本工具。父亲曾说,他拜师时,杨师傅送一把锯子,是他一生中收到最珍贵的礼物,我也认为那一把锯子是父亲锯弓中的“祖师爷”。后来干活有了工费父亲就备齐了所有工具,拿锯弓来说,除了师傅赠给他的一把断锯(把木头锯断)外,还购买了改锯(改大木料)、榫锯、曲线锯(锯条窄细齿)、钢线锯(弓锯)等,这些锯子按锯齿大小分大锯、中锯和小锯。
后来父亲接过爷爷的班成为粮食系统的一名职工,可是勤快的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木工手艺。
那年我四岁,年幼的我依稀还记得,家中的三间大瓦房就是父亲和他师父建起来的。母亲说从木材、土坯的准备,到砌墙、上梁、房顶盖瓦、门窗的制作,都是父亲亲自进行,杨师傅既要帮忙干活还兼顾质量验收工作,房子建成后,杨师傅夸赞父亲,不仅是木工和瓦工双手艺,还是他十几个徒弟中最出色的那一个。从那以后,父亲算是真正的毕业了。除过上班,闲暇时间父亲经常到这家做家具,到那家去做瓦活,每天挣点钱贴补家用,供我们姐弟上学。
上初中时,母亲和父亲有一次很激烈的争吵,时至如今我依然是记忆犹新。父亲单位的领导有意提拔他当主任,可父亲认为自己虽然耽误了文化课,可学得了手艺不能荒废,要求到下属单位当一名维修工。母亲的吵闹还是拗不过父亲的坚持,父亲在粮食系统基层单位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没有非分之想,整日与锯弓、车床、钻床和一堆废旧设备打交道。“陈师傅好手艺!”这句活,不仅是因为父亲的干活技术好,更是对父亲做人的最高评价,是因为父亲给乡亲们干家中的小活是不收费用的。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电动锯取代手工锯弓,父亲就谋划着想买一台电动锯,可是当时一千多元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父亲每天上班就舍不得吃早点偷偷地攒钱,不多时就被细心的奶奶发现了,奶奶给了父亲一千元巨款,父亲终于买回了心心念念的电锯,电锯理所当然地成了父亲的“新宠”,以前的锯弓也就成了我家的“文物”。
可每到父亲有空,总是把他的锯弓从墙上拿下,挫了又挫,擦了又擦,把每一个锯齿都细细打磨,直到每把锯弓的锯齿都闪出冰碴一样的光亮,然后挂上墙。
看着父亲的每一把锯弓,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父亲拉锯和锉锯的生动画面,那些被父亲按大小排列,挂着整齐的锯弓像整装待发的战士,时刻等待着父亲的检阅。父亲带着它们,走遍四邻八乡,赢得乡亲们的赞美,给我们一个幸福的家,也收获了自己的精彩人生。( 炼铁厂 陈丽琴 )